如何在易逝的水上写永恒
如何在易逝的水上写永恒 by 陶立夏
有一天你意识到,你的人生和你关系不大:除却自身意志,能决定它的其他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了。这种无奈,像Diptyque的那支名为沙漠玫瑰的香水,甜得暗暗的,一句往事虽美但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的“算了”。
所以,我转身又去文字里寻找慰藉,让现实成为我假装在无意间遗忘的事物之一。
《发现日用》
《日用之道》
高一强 姜立 著
“认真而精致的生活,是我们对自己最好的尊重。”这种认真,对设计师来说,体现在筷子的长度,碗的容量等种种数据里;这种精致,对使用者来说,由木材的纹理,玻璃微妙的色调等诸多细节来体现。
书中设计师与美学硕士联手,考古产品设计,追溯文化传承,探讨每件日用器物中蕴藏的生活美学。
认真和精致,才是真正的长期主义的核心,因为:“好的器物被赋予了一种使命,它代表着逻辑性与真实性。它提供了一种未来生活的定位。”
这两本书写给想要生活变得更美的人。在书里,美不是缥缈的概念,相反,它有确切的来处和去向,设计师和制作者们则负责赋予它扎实的落脚点。作为使用者的我们要做的,是学会感知、学会挑选、慢慢营造。而尊重我们的使用之物,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功课。
《叙事本能》
维尔纳·西费尔 著
以为是写作技巧相关而看的书,后来发现这是一本无法被归类的书,理论涵盖了心理学、社会学、语言学和人类学,知识点包括文学、历史、宗教、哲学。而本书作者西费尔是位来自德国的生物学家。
西费尔援引法国作家萨特的话:人始终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他被自己和他人的故事包围着。通过串联这些故事,他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通过重复这些故事,他活出了自己的生命。
本书讨论了人类历史中叙事的重要性,它传递文化、维系社会关系,营造信仰:“会讲故事的人统治世界”。所以我们如何讲述“自我”这个故事,关系着我们如何更好地度过自己的人生。
我一直记得琼·狄迪恩曾在White Album里说过的话: We tell ourselves stories in order to live.如今,我终于为这句话找到了详细的说明书。
《乔瓦尼的房间》
詹姆斯·鲍德温 著
有段时间不看爱情故事,觉得世间的事这么多,何必无谓痴缠。现在我觉得,情感主题的故事动人之处,在于坦承人的脆弱。理解并珍惜这份不问缘由、授人以柄式的脆弱,是我们理解其他故事的基础。
是菲利普·罗斯曾说过的话吗?爱在让我们完整之前,先让我们破碎。乔瓦尼让大卫直面内心的迷惘和欲望时,大卫发现了破碎的自己,每一块碎片都闪着锋利的光。
如果我们学不会爱,让我们学会面对。如果我们留不住爱,让我们留住重新去爱的勇气。如果我们无法逃避,那就学会拥抱吧。
《安静·肥满》
卢慧心 著
来自彰化的卢慧心,用十一个故事讲述灵魂的纯粹在面对世事的复杂之时,暗暗压下的钝痛。我们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但我们又该活成什么样子呢?
卢慧心的文字用现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后劲十足”。读完后有段时间了,依旧时不时想起书里的某个句子:
真爱不会败坏,往事只会越磨越亮……
骤然失恋的女人变得很怕冷,夏末就穿上了毛袜……
雨已经止住,她起身打开玻璃窗,空气温暖又新鲜欲滴,澄明的阳光斜照进来……
其实我只是,凡是要负责任的事,我都不想做。
喜欢time to next life这篇,日子过得毫无章法的家妤回望自己“越活越浅”的一生(原来渐渐从生活中抽离的虚无感,可以用“浅”来形容),舒心的事情并不多,一点点甜头后面往往是大跟头。但故事是这样结尾的:“活过一遭真好,真的很好。今生的最后一个念头,带她去了远方。”不禁让人,更想哭了。
《束草的冬天》
埃莉萨·秀雅·迪萨潘 著
像是韩国偶像剧的开场:南北韩边境的荒凉小镇束草(连地名都如此偶像剧),在民宿担任前台的年轻韩法混血女孩遇到了来自法国的漫画家。他裹在厚大衣里,她打开了他的护照。
冬天的海,积雪的街道,凝固的空气,都是女主角“我”,一个不被她所爱的人们看见的人,无声嘶喊却凝结成冰的期待。所以她开始在这个偶然到来的异乡人身上,寻找被关注的可能。他不再年轻了,心不在焉,在异国的寒冷和贫瘠里寻找灵感。
但这不是一部青春文艺电影,迪萨潘笔下的“我”,如悬在屋檐下的冰棱,随时要掉落碎裂,所以她急切地寻找依托,一个懂得她那些无法诉诸言语的欲望的人。但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角力,就像文章中杀鱼的场景,用粘腻的感受提醒读者,没有鳞片也没有刺的鱼、锋利的刀、粉红色如布丁的肝脏、滑手的淋巴液,都是“我”的一部分。“我”能做的,就是细细剖开自己。
《冷到下雪》
欧健梅 著
澳大利亚华裔作家欧健梅,用一段异国的长途旅行,构建母女之间可以说是广阔也可以说是疏离的联系:好像事事都可以相关,又好像随时都可以背弃。
欧健梅用她的文字,将这份母女亲情演绎得如蛛丝般细密,无声的,纤弱的,闪着微光的,无法保存的,任何想要触摸的尝试,都只会破坏它。
所以我们谈论天气,去彼此生活之外的城市旅行,回忆过去。我们无法全然敞开内心,但想要彼此接近的努力,就已经是爱的证明。书中人这样的认知,可以让读者对很多遗憾释怀。
这四本小说的篇幅与主题都截然不同,但内在的情感需求、自白派式的表达方式,都有着深层处的共通之处。同时阅读这几本小说,或许是这几年刻意淡化个人情绪之后的一种代偿。
《血与蜜之地》
穿越巴尔干的旅程
刘子超 著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读《血与蜜之地》。想起我在耶路撒冷与死海的旅行,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本入境时被海关手写修改停留日期的护照早已过期留在旧居。我好像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去往那里。旧大陆已沉没。
最近时常疑惑的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吗?为什么世界好像再次广大而陌生了起来?
《血与蜜之地》是刘子超继《失落的卫星》后的新作,我们跟随他重新出发,探索远方,更重要的是,继续寻找“家园”。不是网络浏览,不是虚拟视频体验,也不是播客中的讨论,而是亲身去往,当面交谈。这种切近,让“巴尔干”这三个字,不再只是地图上一个充满伤痛过往的地理概念,而是一座座城市,一个个人。每次相遇都带着疑问与感慨,它们跨越文化与种族,正在成为重新维系我们的纽带。
贝尔格莱德郊外,铁托的蓝色火车。格拉查尼察修道院里米卢廷国王和西莫妮达王后的肖像壁画。有些留下来,有些成为历史的尘埃。旅行的人,负责见证并记录。
故事结束在希腊的宪法广场。我们好像都和在亚里士多德大学艺术学院学习的希腊女孩瓦莱丽说过一样的话:“我不是在抱怨,”她说,“我只是希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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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ant to make something imagined, not recalled.
这是一个设计师对我说过的创作动力,它也是我现阶段的人生信条。不要走回头路,去走一条向往的路,直到它成为现实。
小雪节气要到了,送大家这张今年在巴塞罗那郊外拍到的明媚夏天。无论什么季节什么天气,祝你内心始终有阳光,并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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